〖东方夜谈〗鬼推磨

这事儿发生在几十年前。丁老汉开着一家豆腐坊，靠质量赢得信誉，生意在当地小有名气，虽说没有大富大贵，但日子过得也不差。

然而天有不测风云，这一年丁老汉的老伴得了场急病，他忙请来当地有名的郎中诊脉。郎中开出了救命药方，药价十分昂贵。

老夫妻感情深厚，花多少钱也要治，可丁老汉做生意一向关照顾客，许多人都是赊账吃豆腐，年底才结账还钱，若遇年景不好，有还不上钱的，丁老汉也会将欠账一笔勾销，因此丁老汉一时之间根本凑不到钱。没别的法子，他只好把拉磨的小毛驴卖了应急。

这天，丁老汉在北关集卖了驴，又赶往南园镇抓药，匆匆来到药房时，却发觉腰包已经空了。

原来丁老汉为抢时间，从一片坟地抄近道。当时天已擦黑，有个坟头鬼出来游荡，正好与丁老汉相遇，那鬼十分调皮，伸腿将丁老汉绊了个趔趄。丁老汉的钱袋落到地上，被坟头鬼拾了个正着。

钱丢了，丁老汉忙找人借钱，但老伴没熬到钱凑够便撒手归西。丁老汉悲痛万分，葬了老伴，跪在坟前痛哭失声，只因自己丢钱误事，让老伴命丧黄泉，他追悔莫及呀！哭到最后，丁老汉掏出那一纸药方，点燃祭送给老伴，祈愿她在阴间把病治好。

阳间一纸成灰，转到阴曹地府恢复了原状。阎王看罢，知晓了缘由，便招来坟头鬼训斥：“那丁老汉夫妻都是善良之人，你劫取不义之财，无端害了人家一条命，该当何罪？”坟头鬼满脸愧色道：“请大王见谅，我本只想与那老汉开个玩笑。我愿去丁家帮工，以作补偿。”

再说丁老汉，老伴走了，豆腐坊不能停工，但驴卖掉了，推磨的活儿只得丁老汉自己干。谁知丁老汉丧妻后身心俱疲，推到一半便累得晕倒在地上。当他醒来时，却见那盘磨依然在转，正是坟头鬼来帮忙了。

鬼推磨的故事，在乡间流传已久，因此丁老汉没感觉怎么稀奇，只是心里非常感激。他每天盛好一碗热豆浆，放在窗台上，完工停磨后，丁老汉看着豆浆被慢慢吸光，然后风吹门帘，坟头鬼悄然离去。

坟头鬼与丁老汉都很勤奋，每天为顾客生产好豆腐，丁家豆腐坊重新走上了正轨，鬼推磨一事也在乡间成为美谈。

几年后丁老汉过世，儿子丁昭接手豆腐坊。一开始，他还遵循父亲嘱托，做良心生意，但后来为了赚大钱，良心就渐渐变黑了。他低价购进了一批发霉变质的黄豆，制成黑心豆腐出售，妻子多次规劝，丁昭都不听。为遮掩霉变味道，他还配上了一些添加剂，骗人口感。

普通人尝不出来，对丁家豆腐依然赞赏有加，但丁昭那点伎俩却骗不过坟头鬼，半碗豆浆入口，它便尝出是非来。坟头鬼将此事汇报给阎王，阎王大怒，下令不许坟头鬼再去丁家帮忙。

这下，大磨突然停止运转，丁昭一时手足无措。他曾听说“有钱能使鬼推磨”，于是在豆腐坊门前烧纸钱请小鬼，引来不少邻居围观看热闹。

人们发现那些纸灰风吹不散，只在门前飞舞旋转，便有人说：“看来小鬼不肯收贿赂嘛。”不知是不是巧合，这时正好有车送来原料，其中一只麻袋口没扎紧，霉变发黑的豆料撒落了一地。众人一见都明白了，不由骂声四起，吓得丁家人躲在屋内，闷声不语。

这样一来，丁家豆腐坊便倒闭了，丁昭没脸见人，躲在外头不敢回家。这天，他躲到天黑，往家赶时路过那片坟地，恰好碰到了坟头鬼。坟头鬼对丁昭很是厌恶，于是伸腿绊了他一个跟头，然后嘻嘻笑着跑开了。

不一會儿，阎王殿前便突然闯进个折寿鬼，登记的姓名为“丁昭”。这折寿鬼，就是寿命尚有余年、不期遭遇灾祸而丧命者。原来丁昭被坟头鬼绊了个跟头之后，不偏不倚撞到一块墓碑上，折寿身亡。

把丁昭的去处安排完，阎王沉吟片刻，招来坟头鬼说道：“这丁昭虽有恶行，但命不该绝，你弄死他，惩罚过重了。”

坟头鬼回道：“我只想戏弄他一下，并不想取他性命，没承想……”

阎王说：“要怎么将功赎罪，你自己心里清楚。”

于是，坟头鬼又来到丁家豆腐坊，却见门窗紧闭，人去屋空。原来黑心豆腐曝光后，引起了人们的愤恨，别说豆腐坊开不下去，连丁家人天天都被人唾骂，没法在村里待下去了。于是，丁昭的妻子索性带着儿子，外出打工挣钱去了。坟头鬼在村里打听到这些，无奈之下只得回到坟头，等待丁家母子回村的那天。

三年后，丁家母子真的回来了。他们找来曾吃过黑心豆腐的乡亲们，当面谢罪，并按双倍价值赔偿了当年的豆腐款，终于赢得了众乡亲的谅解。

半月后，丁家豆腐坊重新开业，鲜嫩爽口的豆腐人人爱吃，老字号很快重获新生。但人们更感兴趣的是，丁家那个石磨仍然是被鬼推着转的，老人都说如今丁家人心存善念，鬼神自然又回来相助了。

这不，村中有位老人就深信这一说。这年春节，老人的孙子从城里来看他，听他说起了鬼推磨的事。孙子偏不信，祖孙二人争执不下，便一起去豆腐坊辨真假，村中一群老老少少闻声也跟来看热闹。

进了磨房，只见大磨隆隆转，既没驴拉也没人推，孙子围磨盘绕了一圈，指着一块铁疙瘩说：“爷爷您看，这叫电动机，是它在推磨。”老人伸手摸了摸，道：“依我看，这一定是小鬼变的。”

在场的老头老太全都表态赞同，说那电动机就是当年那个小鬼，而几个姑娘小伙儿，则“嘎嘎嘎”地笑了个天翻地覆。

各位看官，你们觉得，这电动机是不是小鬼变的呢？

（发稿编辑：赵嫒佳）

分类：东方夜谈 作者：吴港 期刊：《故事会》2020年22期